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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牺牲

第五章 牺牲

最开始它还是一个人。

普特听说有人来到大门时,欣喜地以为是军队拿钱来赎人了。

然而当普特派出的人打开大门,看到两个大门守卫那内脏溅出数米远的尸体时,一切就都向着恐怖的深渊不可阻挡地滑落了下去。

先是无形的力量将大门碾了个粉碎,混杂着尸体粉末的扬尘险些让普特窒息。当他勉强透过尘幕再次看到那个身影时,它已经变成了一个由尸骨、木门残骸和模糊血肉拼接而成的四腿怪物,十数个残破头颅围绕在那三人高的躯体四周,无时无刻不在用来自地狱的眼神扫视着一切。

普特觉得自己脑中有什么东西崩溃了。

他举起枪发了疯一般地射击,足以击穿重型甲胄的弹丸不断粉碎着怪物躯体上的骨头,但转眼间就有更多的替代品修补了缺口。

刀剑和魔导枪都伤不了它——哪怕意识到了之一残酷事实,普特所能做的也只有继续射击,哪怕怪物连理会自己的意图都没有。

突然,怪物发出一声诡异吼叫,像是发现了什么一样挥舞着一人粗的脚向前砸去,一瞬间整个山崖仿佛都要被这一击震垮。

巨大的冲击震飞了普特,也将不远处的一个石屋摧毁殆尽。

......关押那两个家伙的牢房,为什么——

普特受到重创的身体来不及思考,径直昏死过去。

“露辛娅!”

一个呼声传来,怪物立刻操纵着四条腿以诡异的姿势向传出声音的方向移动。

此刻的露辛娅终于见到了袭击者的真面目,恐怖的景象竟一时使得她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只能站在原地动弹不得。

然而怪物令人战栗的目光只是自露辛娅身上扫过,庞大的躯体依旧向着莱英的方向前进。在怪物的身下不时有身体残破的士兵因恐惧四处逃离或是呆立在原地,但刚才还在肆意屠杀的怪物现在却对这些人都没了兴趣,只是小心地向前不断移动。

“它是冲着莱英来的......”

露辛娅顿时理解了莱英刚才绝望的哀求。只要离莱英远一点,这个怪物就暂时不会理会自己,逃跑的机会更是要多少有多少。

快跑,快跑。

露辛娅的本能提醒着她。

现在还可以跑掉,自己是绝对赢不了这种怪物的,救不了莱英也不是自己的错——

“混——蛋——!”

强忍着爬满躯体的麻木,露辛娅几乎是咬着牙这么喊道。

“别给我害怕啊——!”

她绝对不会抛下同伴逃跑。

她绝对不会成为自己最厌恶的那种人。

身体动了起来,当露辛娅意识到自己正握剑飞奔向怪物时,她和怪物一只前脚的距离已经不足十米。

“给我停下!”

锋利的剑刃与支撑着腿部的数条白骨碰撞在一起,露辛娅只觉得挥剑的双手猛然一震,刚才还完好的长剑已经只剩下了半截剑身。

“没用吗。”

眼看怪物依旧不理会自己,露辛娅的目光又落到了在不远处地上散落着的一支金属长棍上。

——魔导枪。

露辛娅飞奔过去捡起魔导枪,同时回忆着之前叛军使用魔导枪的模样,举枪瞄向怪物。

“既然打不死你,那就让你乖乖倒在地上!”

露辛娅扣动扳机,被魔法能量抛射出的弹丸顺利穿过怪物的一只腿,并一路将作为支撑的骨头和木条打得粉碎。

受到伤害的怪物身躯不由一顿,但转瞬之间就又将破损处修复如初。

“还没完!”

露辛娅集中精神,趁着怪物停下修复身体的短短数秒,操纵着潜藏于地下的树根破土而出,近三十条粗壮的树根就像有生命的绳索一样牢牢缠住了怪物的身躯,令其无法再移动分毫。

“莱英,它是来找你的,快点跑!”

回应着露辛娅的呼喊,莱英终于从一处帐篷的后方踉跄着走了出来。看着被树根暂时困住的畸形怪物,以及不远处正竭尽全力试图阻止它的露辛娅,莱英意识到自己必须做些什么。

“我不会让莉雅的事再一次发生了......”

莱英很清楚,露辛娅已经快困不住这个怪物了。先不说自己能不能跑掉,精疲力竭的露辛娅根本无法从它手下逃走,之后自己被抓住也不过是晚上十几分钟的事情。

一定有什么办法,一定......

这时,营地旁高耸的崖壁进入了莱英的目光,一个破釜沉舟的办法在他的脑海浮现。

“快跑啊,我要坚持不住了——!”

怪物身上的树根正在加速断裂,就算露辛娅正在咬牙坚持,用不了十秒它就能重获自由。

但是莱英没有逃跑。

他捡起了地上的长剑和一支魔导枪,朝着远离露辛娅的方向——朝着没有退路的山壁一侧跑去,而终于挣脱束缚的怪物立刻奔着莱英,全然没了之前的小心谨慎。

“呜!”

为了躲过怪物自后方袭来的一击,莱英只能向右前方奋力一跃,但产生的冲击还是将他狠狠拍在了布满裸露岩石的崖壁上。

“莱英!”

为了用恩赐操控树根困住怪物,露辛娅已经耗尽了气力,此刻的她只能眼睁睁看着怪物从背上伸出一条细肢直冲莱英。

“你们这些混蛋,把莉雅还给我——!”

已经头破血流的莱英顾不上伤势,举起长剑就朝着怪物伸来的诡异细肢砍去,但却反被对方异常灵活地缠住了剑身。

只听“咔”的一声脆响,长剑断成了两截。

无助的莱英只得将手伸向背着的魔导枪。

“尝尝这个!”

将枪口对准怪物十几个头颅的其中一个,莱英扣动了扳机。

“......”

然而什么都没有发生。

“喂喂,别跟我开这种玩笑啊——!”

尽管手指不断地将枪扳机向内扣动,但枪口仍然没有一丝动静。怪物的细肢再次袭来,无计可施的莱英只能丢下枪,顺着山壁向一侧逃跑躲避。

此时的怪物已经逼近,它挥舞着前脚重重砸在莱英前方的崖壁上,顿时山摇地动,不计其数的碎石脱落坠下,险些砸中莱英。

“来啊,怪物,力气太小了!”

浑身的伤势对莱英的行动仿佛没有影响,他举起一块落石扔向怪物,后者再一次挥舞前脚砸了过来。

这一次的速度是如此之快,莱英根本来不及反应,双腿的位置就已经被骇人的力气砸入了崖壁里。

这一次跑不掉了......

细肢绕上了莱英的上半身,想要将其捆住托起。

莱英没有反抗。他的口中不断溢出血沫,气管几乎要被涌出的鲜血阻塞,但他仍旧直视着怪物不详的目光。

“......活该......”

突然,雷鸣般的闷响传来,整个崖壁在怪物力道惊人的撞击中开始分崩离析,无数石块如瀑布倾泻而下,淹没了怪物与莱英。

露辛娅无力地看着这一切,瘫坐在地。

“骗......骗人的吧......”

莱英和怪物同归于尽了。

自己什么都没能做到。

巨大的悲伤淹没了露辛娅,她木讷地望向山崖崩毁后留下的小山般的废墟,呜咽着伸出手——

“说好了......不会丢下我......”

废墟回应了她。

堆积的碎石开始颤抖摇晃,有什么东西正试图从中突破出来。

但那不是莱英,是另一个让人绝望的身影。

“开玩笑的吧!这样它都没死!”

周围的士兵发出崩溃的悲号。

怪物修复着断裂的躯干,同时背上伸出无数细肢在一片混乱的废墟中翻找。

露辛娅看着眼前的一幕,脑海已经彻底混乱了。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也不知道为什么怪物如此执着于莱英,她甚至不确定自己是否还有站起来的力气。

无数复杂的情绪在她心中彼此纠缠。

似乎一切都结束了。

然而——

怪物突然停下了翻找,十几个头颅以警惕的目光凝视着露辛娅的方向。

“又是一场悲剧啊,看来我来晚了。”

从未听过的少女声自露辛娅身后响起,音色如空谷鸟鸣般美丽,却又令人感到其蕴含的强烈意志。

露辛娅惊讶地回过头,一位少女正站立在离她不远处。

少女身披红袍,穿着常见的轻便旅服,头戴的兜帽之下是令她这个以美丽为傲的精灵都不禁着迷的容貌。

“你是......术士?”

红袍,这是那些擅长魔法的术士们的象征。但眼下的情况可不是来几个术士就能解决的。

“离远一点,那个恐怖的怪物不是你能对付的。”

“不。”

红袍少女冷静地轻轻摇头。

“离远一点的是你们,接下来交给我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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